“所以为什么你的衣服都是美津浓和优衣库呢?”维克托问,“勇利好好打扮一下,一定会吸引很多女孩的目光吧?”
勇利靠在冰场的挡板上,一只胳膊揉着刚刚磕到的肩膀,另一只胳膊拿着水壶往嘴里送水,唔唔嗯嗯地回应了几声。
“你好敷衍。”维克托说。
“我没有。”勇利反驳,“做了代言送来的衣服,穿着还行,就穿着了。不穿怪浪费的。”
“如果给你一个舒适的麻袋你也会套着出去吗?”
“麻袋怎么可能穿的出去。”
“如果这里有一个精致舒适的麻袋,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维克多说,“毕竟和你衣柜里的那些也没什么区别。”
勇利干笑了两下,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起了纸盒马卡钦的耳朵。很柔软,但毕竟不如真狗的耳朵。贵宾的造型决定了它们耳朵上的毛永远不会被修剪,尖端的毛发都是胎发,尾端打着好几个旋,旋转,刚刚那个四周跳——
“你有在听吗,勇利。”维克托把手放在勇利面前晃了晃,“这很重要……”
这有什么好重视的。勇利给了维克托一个哭笑不得的,笔直笔直的,直的像钢铁直男一般的眼神,把维克托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你很有魅力。”维克托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倔强地冲了出去,“你的魅力在冰场上人人可见,我希望在冰场下也能展现出来,但你不能出门也穿着考斯藤。”
“无所谓的。”勇利嘟囔,把眼神投向了冰场,“我还是去练跳跃吧。”
接下来勇利的跳跃比刚刚还要更加灾难,简直像是拿出了上赛季跳跃全跳空的气势一般在冰场上不断翻滚。勇利有一个不好的毛病——维克托最近才发现的,他越做不成一件事就会越想去尝试,受挫的焦躁让他几乎难以静下心。在勇利脸着地不知道第几次——第四次之后(真是幸运数字),维克托叫住了勇利:“不然我们来练练滑行?”以一种商量的语气。
勇利点点头,听见维克托的话像松了口气似的,他抬眼悄悄瞟了教练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盯着自己在冰面上留下的弧线。圆圈叠着直线,冰渣盖着冰渣,纠缠纷乱,一塌糊涂,跟他现在的脑子一样。
“来滑Eros,转换一下心情,怎么样?”他的教练对他说。维克托露出了一个具有迷惑性的笑容,正像他以往做的那样。于是勇利脑子里的纷乱的思绪被打成了个死结,死结里好像还隐隐约约燃起了火种,正等着一把燃尽的时刻的到来。
“不用了。”勇利干巴巴地回应。
“为什么?”维克托握住了他的手腕,大拇指缓慢地在手腕内侧上摩擦,旋即勇利把他的手腕从维克托手中飞快地抽了回去。
“我觉得现在用不着这个——滑这个。”勇利窘迫地说,“不然我还是练滑行,或者练跳跃,你记得我在自由滑最后放了一个4T……”
胜生勇利是埋在沙子里的一只蚌,维克托终于诱哄着撬开了他的蚌壳,窥见了其中的一丝光泽,现在他又自己把壳关了起来,硬要躺在河滩上装石头。维克托不明白,他是个有颗珍珠就一定要献宝似的摆在聚光灯下让众人观赏惊叹的人,但勇利不一样,他把珍珠捂的死死的,紧紧含在贝肉之中,好像亮出来就和扒了他的衣服似的。日本人?维克托想,这不是文化差异,只是勇利——
“我想去练习了。”勇利说,他的焦躁愈发肉眼可见。求你了,让我到冰场上去吧,哪怕只是规定图形呢。他的眼神这样说。这让维克托想起了尤里,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家伙,此生最厌恶的事情不外乎低声下气和规定图形。勇利和他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我们休息一下吧。”维克托放下了手。从冰场上升腾起来的冷气凝结了他们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他们之间的距离回到了教练和学生的正常距离。
“可是我——”
“休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维克托说。
勇利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胜生勇利并非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他的习惯是把一切心绪都摆在脸上,这让他变得像冬春之交的一汪湖泊,薄薄一层冰壳是无用的伪装,从上俯瞰可以一眼看到底下轻曳的水草。维克托与他相处几个月,几乎已经摸清了他的习性,但总有那么几个晦暗不清的角落藏在他目光所不能及之处。维克托•尼基福罗夫真正铁了心想要做的事,还没有没做到过的,闲暇之余,他兴致勃勃地开始观察他的学生——带着一点堪称天真的试探。勇利总是能容忍他。神秘、又迷人的东方人。维克托想。这其中还蕴藏着多少惊喜呢?
“之后我要去美奈子老师那里一趟。”勇利说。
“哇哦,约会?”维克托说。
“跟你说过,”勇利涨红了脸,气冲冲地戴上了眼镜,“不要再这样取笑我了!”
维克托笑笑,把马卡钦纸盒举在脸前,很无辜的样子。
“我要去芭蕾教室一趟。”勇利说,“你忙完直接回家就好。”